01
這都是命。
這是小姑說的一句話，也是家裡人常常用來形容她的一句話。
如今小姑已快四十，她有兩個孩子，家裡債務纏身。
她在外拚命工作，省吃儉用，穿便宜的衣服和買便宜的飯菜，只是想多省些錢。
她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老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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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至於第一次見她的時候，我沒認出她來，在火車站找了半天，而她就站在離我不遠的地方。
直到她叫了我的名字，我才費力地從眼前這個有些蒼老的女人面目輪廓中找出來些許熟悉的影子。
我已經好多年沒見過她了，至少十五年了吧。
因為她走的那年，我還沒有上小學，回來的時候，我大學都畢業了。
但我從家裡的照片上見過她，那時的她剛好17歲，美得像個小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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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次回來，是因為我的姐姐結婚，她說其實也想回來見見家裡的人。
姐姐結婚的酒席訂的是當地最好的酒店，小姑回來得比較晚，結婚當天才到，我直接帶她去了酒店吃飯。
吃飯席間，酒店老闆出來敬酒。
小姑一看見他，愣了幾下，第一反應是趕緊蹲了下去。
02
我長大後，都還經常聽一些老人說起：你小姑年輕的時候可漂亮呢，是我們這最漂亮的！我絲毫不懷疑，她十七歲時候的照片的確驚艷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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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那個時候很多人追她。
在這些人中，有一個小伙子追她追得最執著，苦苦追了她兩年。
小伙子家裡很窮，在一堆追她的人中毫不起眼，但他卻絲毫沒有退縮。
他一邊追，還一邊讓媒婆去家裡提親，媒婆上門了好多次，都被拒絕了。
他也始終沒被小姑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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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所有追她的人中，小姑一個都沒有看上。
那個時候奶奶家住在鎮上，小姑總覺得這裡都不是最好的，她想去外邊更大的世界。
後來，她跟著其她出去打工的姑娘去了外面，想去遇自己的意中人。
她走了後，那個窮小伙聽說也執著地想追出去，但被家裡父母攔住了。
後來，家裡人重新給他介紹了對象，結婚生了子，年少時的輕狂被徹底收斂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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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後來，他自己出來創業，開了這家酒店。
小姑大概沒想到自己會在這遇見他，蹲下去躲了幾秒，又站了起來，她自言自語道：「有什麼好躲的。
」
03
老闆和我父親從小相識，兩人站在一起寒暄。
說完後，他朝這邊走了過來，走近後看到我小姑時，他明顯一愣，和小姑當時看見他的反應一樣。
算算時間，他們已差不多二十年沒見面了吧。
顯然，兩人對彼此的變化都有些傻眼。
他走過來，微笑：「你回來了！」小姑點頭。
他問：「什麼時候到的？」小姑回剛到。
簡單說了幾句，便再無話說，他說還有事就先走了。
小姑坐下吃飯，一直沒有說話，那邊卻有人在輕聲言語：「哎，你說當年要是嫁給他，如今就是老闆娘了！」我回頭看了看，是老家的人，他們都知道小姑的事。
小姑當年在老家拒絕了那麼多追她的人，出去自己找了一個男朋友。
小姑在嫁給他之前，並不知道對方家裡的條件，但他自己說家裡不錯。
且他為人幽默大方，能說，長得也一表人才。
小姑有了孩子後才跟著他回去，卻發現他家裡很差，甚至還不如追她的那個窮小伙。
有了孩子，小姑也認了命。
婚後，那個男人窮還懶，小姑一個人撐起了家。
誰能相信小姑出嫁後十多年沒回家，是因為沒錢呢？她說一因為沒錢，二因為怕被人笑，挑來挑去，結果挑了個最差的。
小姑吃完飯後就拉著我出來了，走了好遠，她嘆口氣說道：「人啊，都是命。
」我想起母親也經常這樣說她，說她命不好，那麼多人勸她離婚，小姑卻說她早就認命了。
只是唏噓，那年她碧玉年華，大家都說她以後肯定是嫁得最好的一個，如今不惑之年，卻是活得最狼狽。
可是，命這麼虛無縹緲的東西，誰又能說得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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